第二十回
惩人妖桑冲遭活剐
净皇宫彩女全生埋
满江红。凌迟
亘古残刑,只听说、谁且见过。
牌楼下,人群压顶,死囚全裸。
察院长官宣圣旨,行刑杀手刀磨妥。
见雨淋树叶黑云飘,冲身哆。
刀锋入,心颠簸。
看创口,漓如沱。
刃刃钻心痛,药水敷裹。
面目尽非浓雾夜,体残寸碎冷露娑。
到最终骨架悬天空,仙人朵。
没有抓住空照尼姑,皇后回到宫内便将满腔的怒火和怨气全都狂倾在以桑冲
为首的淫贼身上,经过地毯似的大搜查,混进宫内的人妖悉数擒获全部押解到皇
后的面前,皇后又是拍案又是瞪眼,对每个人妖施以酷刑:「你们老实交待,是
如何混进宫内的?」
「禀皇后,」纵然是铮铮铁骨也挺不住这非人的酷刑,人妖们彻底崩溃了,
反正也是没有活路了,为了减少临死前的痛苦,有什么就交待什么吧,「是师父
买通了四大爷,我们才以婢女的身份混进后宫里来!」
「哼,」皇后又问桑冲道:「到目前为止,你们已经玷污了几人?」
「嗯,」桑冲拖着一条被杖棍打折的残腿,不假思索地答道:「凡是看上眼
的姬妾、嫔妃,差不多都上手了!」
「啥?」皇后气得眼冒金星,「你们,你们,」皇后把牙床咬得崩崩直响,
「我该怎么处理你们才能解心头之恨,才能洗雪皇宫的名誉,你说!」皇后又转
向桑冲:「你们与那个秃头女人有没有什么瓜葛?」
「没,没有任何瓜葛!」桑冲交待道:「在行淫途中,从一些阔少以及瘪三
的口中获知,在皇宫附近的尼姑庵中有一个空照大师,暗中与宫内有联系,阔少
们已经逛烦了妓院、嫖腻了风尘女子,听到这个消息趋之若骛,不惜抛费巨资买
通空照尼姑,通过她进入宫内与嫔妃们混。师父也企图通过空照混进宫去,于是,
就带着我们来到尼姑庵!」
「那么,你们为什么没有通过空照混进后宫呢?」皇后追问道。
桑冲清了清咽喉:「这个空照尼姑要的价钱实在太高,我们这些混迹江湖的
人,真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,而师父又特想尝鲜,做梦都想玩玩宫女,于是,
他私下里把我们的钱都搜了去准备自己先混进去,没有办法,师父就是父亲啊,
我们不敢违抗,只好把自己积攒的钱都奉献给了师父!」
「那么,你们的师父自已混进去了?」
「没有,师父太贪,那天傍晚师父与空照已经妥谈,一手交钱,一手带他进
宫,可到后半夜,师父却灰头灰脸地跑了回来,我们起床点上烛火一看,师父满
身都是伤,我们问他这是咋弄的,师父支支吾吾不肯实说,扯着棉被便溜进了被
窝,师父不说,我们又不敢多问,都躺下睡了。」
「天快亮时师父突然掀开被子破口大骂空照,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,我们猜
出几分来,师父认为空照要的价太高,当尼姑带他进宫时,他大概对尼姑轻薄,
于是,两人撕打起来,没有想到尼姑身怀绝技,师父不是他的对手,被尼姑抓得
浑身是伤,满脸淌血!从此,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,这件事永远是师父心头上的
一块伤疤,从来不愿提及!」
「呵呵,」听到这里皇后青得发紫的脸上绽开了可怕的阴笑,「原来如此,
真是狗咬狗、一嘴毛!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?他好色啊,连个秃狗也想沾!」
「谷才!」
「何方人士?」
「山西太原府的!」
「哟呀,」听到这里,皇后不屑地撇了阿二一眼,那神态俨然在说:乖乖,
你瞅瞅吧,又是山西的,你们山西真是盛产人妖啊!他们是有组织,有预谋的,
而你阿二则是心血来潮,单枪匹马地流窜四方!
望着皇后那异样的眼色,淫贼惭愧地转过头去,再也不敢念及重新晋封的美
事了!皇后不想让阿二再觉难堪继续审讯桑冲等人道:「你们一共有多少人?」
「哎呀,这个,这个,真还说不清了,」这的确有些难为人妖了,桑冲挠着
耳朵、比划着被夹肿的手指头,尽可能地数点着:「怎么说呢,这来来走走的、
聚聚散散的,人可多去了,……,我记得,有本县北家山的任茂、张虎;谷城县
的张端大,马站村的王大喜,文水县的任方,孙成、孙原,还有,还有,对,还
有三斜眼,……」
「什么三斜眼,四斜眼的,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。」
望着跪在脚下的淫徒,听着他不停地念叨着稀奇古怪的名字,当想起就是这
些社会渣滓、人间垃圾,竟玷污了深宫禁地,损坏了皇室的圣洁,皇后愈加气忿
难平,「你们,你们,」皇后的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着,「你们必须如实招来,
瞅你们一个个这熊样,我咋就不肯相信,你们有什么本事,有什么真才实学骗奸
了那么多的女子,你们,你们,说,说,……」
桑冲悄悄地瞟了皇后一眼,一颗玩世不恭的脑袋瓜刁顽地摇晃着,一对眼珠
子贼溜溜地转动着,似乎在说:怎么,瞧不起我们?看不上我们?哼,皇后,你
有什么了不起,如果落到我们手里,照样奸了你。啊,皇后,别看你高高在上,
一幅神圣不可侵犯的傲态,倘若让我们压在身下,一定比别的女人还要淫,还要
荡,还要贱!哼哼,呸!
宫殿肃然杀机腾,人妖罗列欲严惩。
皇后震臂堂上吼,桑冲乜眼窥花绫。
锦袍裹胯穴肉骚,彩绸抹胸脂香凝。
倘若能把皇后干,哪怕碎点天灯。
「禀皇后,」想到此,桑冲偷偷地撇视着皇后遮掩在长袍里面的胯间,一边
下流无比地臆想着,一边挑般地讲述道:「我们是没有什么本事,更没有什么文
才,我们唯一能征服女人的地方,就是,就是,不同凡人的,的,的,」
见皇后面庞微红,杏眼横翻,桑冲不敢再说下去,有意转开了话题:「禀皇
后,其实这事也很好理解,大户人家的女人终年幽闭于深闺,老爷们又都金屋藏
娇,移情别恋,结果,一挨有我们这样的人混进府来,这一来二去,挤眉送眼的
便相互搭讪上了,禀皇后,你可不知道啊,女人们是多么的贱,多么的淫啊!呵
呵,……」
「闭嘴!」皇后大怒,恶狠狠地瞪了桑冲一眼,认为淫徒这番话污辱了包括
自己在内的所有女同胞,这是皇后绝对不能接受的,由此,她严惩淫徒的念头更
加强烈了。
「禀皇后,」桑冲知道已经死在临头了,他不抱一丝生还的希望,只想在这
一息尚存之际,再过过嘴瘾,好生羞辱皇后一番。
「我们这些人也没用什么太高明的手段,经过师父简单的培训,又描描眉、
画画眼,再学点必要的女红、厨艺什么的,便开始外出做生意了,白天,我们是
大户人家的婢女、下人、厨子。到了晚上,幸福的生活便开始了,我们照顾女主
人睡觉,我们帮她们脱衣服、洗澡、擦背,要说女人就是贱,这手刚一搭上,她
就发春了,像猫叫秧子似的,哟哟,叫得人浑身都发毛,……」
「大胆淫贼,死到临头还不知羞耻,看我如何收拾你们!」皇后气得跳将而
起:「刽子手!」
「在,」刽子手们应声而到,望着跪在大殿上的人妖们,刽子手们露出狰狞
的阴笑:豁豁,还真不少哇,看来,今天要开大荤喽!
「呶,」皇后指着一个人妖道:「他叫,叫什么来的,任茂?嗯,好个无耻
之徒,玷污皇宫禁地,且把他阉了,然后,剥皮示众!」
「是!」刽子手得令,三下两下便剥光人妖任茂的衣服,一个刽子手拽住人
妖的鸡巴,皇后慌忙扭过脸去,细手拂面:「快,快,先阉了他!」
「嗷」随着一声凄惨的号叫,任茂的鸡巴被刽子手啪地扔在大殿之上,而人
妖早已昏死过去。
刽子手们拎起盛着液体沥青的铁桶,哗啦啦地浇在任茂的身体上,沥青立刻
粘附在赤溜溜的皮肉上,发出吱吱的脆响,冒起呛人的黑烟,烫得任茂又苏醒过
来,痛得满地打滚,嗷嗷惨叫。
沥青渐渐地凝固起来,紧绷绷地裹住任茂的裸体,刽子手举起铁锤,就像敲
击冰块似的轻轻地锤打着坚硬的沥青,只听哗啦一声,薄薄的沥青连同任茂的皮
肤一起脱落下来,形成一个完完整整的臭皮囊。还是像处理李夫人那样,刽子手
们再次依法炮制,皮囊中尽塞谷草,然后,悬挂于城门之上。
看见同夥落得这般惨相,人妖们吓得魂飞天外,捣蒜般地磕着脑门,乞求皇
后开恩,赐以速死。
「速死?想得美!」皇后攥着雪白的小拳头:「玷污皇宫禁地的时候,大搞
淫乱之事的时候,你们咋没想着快快结束啊?嗯?」
皇后这番话倒把人妖们逗得忍不住地笑出声来:是啊,玩宫女的时候、奸嫔
妃的时候、淫贵人的时候,谁也不愿意速战速决,总是希望坚持得越久越好,越
过瘾!当朝的皇后好生毒辣啊,难道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?
「该他啦,」皇后又指向一个人妖:「他叫什么来的?嗨,管他叫什么呐,
这已经不重要了,他不是人,是牲口,牲口是不需要姓名的,呶,把这个长得驴
脸瓜拉的家伙推出午门去,腰斩!」
因叫不出姓名而被皇后贬为驴脸的人妖,先是怔怔地瞟了皇后一眼,似乎在
说:小骚,叫不出姓名来也不能给人家起名号啊,哼哼,不过,皇后对我还算开
恩,腰斩!驴脸不了解腰斩是怎么回事,只听说有一个「斩」字,便以为一刀了
之,死得痛快:「谢皇后大恩!」
「嗨,快点走吧!」刽子手们拽起驴脸,「免了吧,」当拽扯到宫门外时,
刽子手们对驴脸道:「你谢的哪门子恩啊?你以为皇后能手下留情,你是谁啊,
一会你就是知道了,腰斩之刑有多爽喽!」
午门外摆着一口硕大的铡刀,刽子手们剥去驴脸的上衣,将其上身放置在铡
刀座上,雪亮的锋刃直指驴脸的腰部:「朋友,看家伙!」
话音刚落,驴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,只见眼前的刀锋嗖地飞落而来,重
重地砸在驴脸的腰部,驴脸只觉得下身凉丝丝的,霎时,血光四射,白骨森森,
当刀锋抬起时,驴脸的上身子咕咚一声滚向一侧,他定睛一瞅,吓得妈呀一声:
「妈妈,老天爷啊,我的腰,我的腿,腿呀!」
驴脸的身体被锋刃一斩两断,腰部以下横陈在铡刀旁,呼呼地涌着污血,上
半身则痛苦不堪地挣扎着,因无法忍耐的疼痛,驴脸咧着嘴,呲着牙,伸展着双
臂,吃力地向自己的下半身爬去:「我的腰,我的腰哇!」
慢慢地,因血水越淌越多,驴脸再也没有爬动的气力,可怜兮兮地趴在血污
里,双手深深地抠挖进混着鲜血的泥水里:「唉,真痛啊,谢谢皇后!」处于麻
木状态的驴脸深有感触地嘀咕出最后几个字:「真爽啊!」
「现在,就剩你自己了!」人妖们被皇后一个接一个、花样翻新地处死掉,
大殿之上,只有桑冲一个人了,皇后瞪着最后一个人妖,「畜牲,这些人当中,
数你最刁顽,最无赖,现在,你想怎么死啊?」
「哼,」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,差点没被暴打致死的桑冲早已木然了,他双
肩一耸,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式:「随便,我怎么个死法完全由你说了算啊!」
「哦,」看见桑冲连「皇后」都不肯称呼了,皇后对他更是恨之入骨了,她
耐着性子,「桑冲,」皇后直呼人妖大号,「在你人生最后的时刻里,我给你最
后一个权力,刚才,你的同伴们都是怎么死的,你都亲眼看见了,现在,就请你
选择他们当中任何一种死法!」
「哼哼,」桑冲向皇后冷笑道:「随便,怎么个死法都行,你的这些玩意我
都见识过了,无非是剥皮、抽筋、掏肠、腰斩之类的,你还有什么新花样啊?也
就这些了吧?我看你是花样玩尽了吧,」
「嗯,」桑冲的话再次激怒了皇后,「花样玩尽了?哼,还有许多呐!」
「还有许多,敬请亮招吧,本人倒想见识见识!」
「哼,」皇后小嘴一噘,耍起了孩子气:「我看,不给你点颜色瞧瞧,你是
不会老实的,来人啊!」
「在,」杀红眼睛的刽子手们一身血水地来到殿前:「奴才在此,皇后有何
咐吩?」
「把这个无理刁民押到城外去,凌迟处死!」
「是,走,看你还耍不耍贫嘴,」刽子手们推搡着桑冲,桑冲暗暗叫苦:童
年时代听长辈们谈及过凌迟酷刑,那惟妙惟肖的讲述听得桑冲肉皮直冒冷汗,而
今天,皇后一声令下,自己便要亲身体会凌迟的真实感觉了!桑冲有些后悔:千
不该万不该,不该在皇后面前出言不逊,硬撑威风,现在可好,落得个千刀万剐
的下场!
「禀皇后,」刽子手们押着桑冲正欲走出宫内,有一个刽子手突然向皇后请
示道:「这个家伙应该凌迟多少刀呢?」
「哦,对了,你不说,我都忘了,都是这个家伙,把我气糊涂了!」刽子手
的话提醒了皇后,她想了一会,又反问刽子手道:「你可知道,目前为止,凌迟
的最高纪录是多少刀么?」
「禀皇后,」真不愧是刽子手出身,绝对是行家,对于皇后的问话,脱口便
回答出来了:「据奴才所知,应该是贰仟伍佰伍拾刀吧!」
「哦,」皇后听罢,白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汗水,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,
「呵呵,贰仟伍佰伍拾刀,好,今天,我要破个纪录,将桑冲凌迟处死,必须斩
到贰仟柒佰柒拾刀!如果没有达到这个刀数,就让他中途死掉,行刑者一律格杀
勿论!」
好家伙,一刀一刀地剐到贰仟柒佰多刀才置犯人于死地,这不仅空前惨绝,
同时,也是一件难度极大的工作,平日里以杀人取乐为快事的刽子手,此刻不禁
皱起了眉头:我的奶奶,什么样的刚强之人能够忍受住这贰仟多刀而不死呢?
「惨喽,」听罢皇后的宣判,桑冲吐了吐舌头:「这贰仟多刀,可真够人受
的喽!」
「哼,」皇后得意洋洋地望着桑冲:「是呀,够你享用的啦,你就等着瞧好
吧!」
呸,桑冲一脸刁顽地撇了皇后一眼:臭骚,小娘们,不用你美,老子作鬼以
后,一定来找你,我要把你抓到阴间去,我要操死你!操死你!操死你!
凌迟桑冲之举,皇后一反常态,对桑冲的待遇非常之高,做得很是周到,一
切均按照天朝的规章制度来办理。
首先,以圣上的名义下达了诏书,一一列举桑冲十恶不赦的罪行,不过,有
一件事却让阿二以及大臣们感到荒唐可笑,甚至滑稽透顶,只见皇后大笔一挥,
将阿二那积压多年的陈案,统统算到桑冲的帐下了。
一边写着,皇后一边悄悄地乜着阿二,分明在无言地告诉淫贼:你暗察后宫
一举揭露了尼姑的阴谋,还抓获了乱宫的人妖,立下大功两件,不过,你亦是作
恶多端的大淫贼,按律也应处以凌迟之刑,念你有功于天朝,你的罪恶,权让桑
冲为你担着,反正他也该死。而你对天朝的功劳,咱们就算到此扯平了,谁也不
欠谁的,以后,各走各的路吧!
「圣上有旨,」监斩官手捧着由皇后手书的、墨迹未干的圣旨来到法场,依
法办事,郑重其事地向刽子手们宣读起来:「按照天朝大律,桑冲罪大恶极,应
凌迟三日,……」
「啊」桑冲和刽子手们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,桑冲惊呼的是:这个臭娘们实
在是恶毒,折磨人简直不择手段!而刽子手们惊呼的则是:我的皇后啊,凌迟三
日,这难度太也大了点,什么人能承受得了哇?弄不好,三日不到,这家伙提前
断了气,我们也得丢了这吃饭的家伙什啊!
「并且,」监斩官继续道:「还要戳枭首!」
传达完皇上的圣旨,监斩官召齐有关人员以及刽子手们,按照皇后的旨意,
将桑冲押解到京城西侧的四牌楼下。西城察院的官吏早已搭好了木棚,以供高贵
的监斩官就坐,并在木棚的前面竖立起一根上端分叉的大木子,那是准备用来吊
挂桑冲首的。
非常滑稽的是,由于过堂时桑冲一条腿被杖棍打折了,行走起来很是困难,
皇后通情达理,命人将其扔进大箩筐里,抬进法场。御林军们将桑冲放在一个大
箩筐里,嘿唷嘿唷地抬往东牌楼,只见桑冲披散着头发,垂头丧气地蜷缩在箩筐
里,一双肿起的赤脚让人捧腹地耷拉在箩筐的外沿上。
「快来看啊,」东牌楼聚满了赶来看行刑的人,一俟瞧见桑冲被抬进法场,
众人呼啦一声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:「快看啊,皇上开始剐人喽!」听到叽叽喳
喳的嚷嚷声,桑冲面无表情地抬起了脑袋,目光所及之处但见一片人山人海,道
路也为之堵塞,甚至连房顶上、树枝上,也爬满了人。
「哇,他就是淫贼啊?」
「听说这个家伙很有本事,流窜各地,做了无数大案,不知玩了多少个女人
啊!」
「……」
「到喽,夥计,」兵士们将箩筐放置在法场的边缘,很有礼貌地拉出桑冲,
「到地方喽,出来活动、活动筋骨吧!」
桑冲揉了揉酸麻的双腿,吃力地站起身来,在兵卒的搀扶之下,赤着双腿,
踉踉跄跄地走向法场中央的木下。
当,当,当,……,桑冲呆呆地站立在木下,木然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。
突然,身后传来当当的脆响声,旋即,桑冲又听见刽子手们恶声恶气的谩骂声:
「让开点,让开点,他妈的!」
几个刽子手推搡开密密匝匝的人群,大大咧咧地走向桑冲,他们每人手中都
拎着一只小箩筐,当当的声音,便是从小箩筐里发出来的,那是因内中的刃器相
互触撞,而发出的、让人胆战心寒的脆响。
当,刽子手们把小箩筐放在地上,将其中的各种短刃一样一样地翻腾出来,
然后,又拿出一块磨刀石,哧啦哧啦地研磨着自己的杀人凶器,做好行刑前的准
备工作。
「时辰已经到了,」监斩官嘀咕道:「是不是应该开始了!」
「可是,」一个小官吏谨慎的说道:「监斩官大人,西城察院的长官尚未达
到,应该稍等片刻!哦,」小官吏突然唤道:「长官来喽!」
「嗯嗯,」西城察院的长官在随从们的簇拥之下,大摇大摆地来到木棚前,
与监斩官进行一番简单的问候之后,他掏出小皇上的圣旨,站在木棚前趾高气扬
地宣读起来。监斩官一脸不屑地撇视着他,心中嘀咕道:哼,有什么了不起的,
皇后的旨意,早就由我提前传达完了,而你手中的圣旨,只不过是小圣上重复一
遍而已,毫无意义,哼哼,呸,看把你得意的!
天朝的事情就是可笑,一道旨意时常发生由圣上、皇后分别书写的闹剧来,
这有什么办法呢!圣上傀儡,皇后专权,政出多门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「哗,我的天啊!」当西城察院长官宣读到,桑冲按律凌迟贰仟柒佰柒拾伍
刀时,人群登时喧嚣起来:「哇,贰仟柒佰刀!好吓人啊!」
「是够吓人的,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!」
「嘿嘿,这下,可有好戏看喽!」
咚,咚,咚,三声炮响之后,行刑宣告正式开始,刽子手们拎着磨得飞快的
利刃,纷纷聚拢到桑冲的身旁,此刻,桑冲已被兵卒扒掉上衣,赤裸着上身,绑
缚在那根顶端分叉的大木上。
「开剐喽,开剐喽,开剐喽,」人群开始混乱起来,你拥我挤,你吵我骂,
纷纷争抢好位置,以一饱眼福:「开剐喽,开剐喽,开剐喽,」
哗,一个刽子手端过一盆清水,哗地倾泼在桑冲赤裸的上身,接着,另一个
刽子手则将一种特制的油膏,涂抹在桑冲精赤条条的胸腹上。
「哥们,」一边涂抹着,刽子手一边以乞求的口吻道:「马上就要开刑啦,
你且忍着点吧,千万可别提前死掉啊,否则,我们也得与你一样被处死,看在菩
萨的份上,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我来奉养,你就当可怜、可怜我吧,咬牙
忍着点吧!朋友,为了减轻你的痛苦,我多给你涂点药膏,这样,一会割起来,
能滑溜一些!」
「是啊,」刚才泼水的那个刽子手将刚刚磨就的刮刀在桑冲的眼前晃了晃,
「哥们,咱们无冤无仇,可是,没有办法,谁让我们是干这个的呢,……我们也
是为了混饭吃啊!」
「哼,」桑冲像个英雄似地腆着胸脯,尽管心中怕得要死,嘴上还是逞强:
「来吧,我不怕,老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啊!」
「时辰已到,」法场两侧的校尉手舞着小红旗:「开始!凌迟第一日,应剐
三佰伍拾柒刀!」
「来吧!」听见校尉的命令,刽子手止住了话语:「来吧,哥们,对不住了,」
说完,刽子手那锋利无比的刮刀轻轻地贴靠在桑冲的左臂上,还没容桑冲回
过神来,只见唰啦一声,刽子手割下了凌迟的第一刀,桑冲的身体微微一颤,脸
上的英雄之色一扫而光,代之而来的是可怕而又剧烈的抽搐以及不可抑制的惨叫
声:「啊!」
「没关系,忍一忍!」刽子手深表关切地瞟了桑冲一眼:「朋友,第一刀是
很痛的,你且忍耐一下,慢慢地就麻木了、习惯啦!」
唰啦,唰啦,唰啦,唰啦,……
说完,众刽子手们扯住桑冲的双臂,锋利的短刃飞快地舞动起来,好可怜、
好可怕,桑冲的双臂登时鲜血淋漓,一片片泛着血渍的嫩肉整齐有序地绽开,在
阳光的映照之下,莹莹闪亮。
「唉呀,」桑冲的身体瑟瑟发抖,咽喉不停地咕噜着:「唉呀,唉呀,唉呀,
……」
唰啦,唰啦,唰啦,唰啦,……
渐渐地,桑冲的咽喉不再痛苦地咕噜,而是紧闭着双眼,因极端的痛苦,反
复地呲咧着嘴巴。哎呀,桑冲闭着双眼,紧咬着牙齿,再也不敢逞英雄了,只求
能够快快死去:太痛了,让我死了吧,死啊,咋还不死啊!
刽子手你一刀、我一刀飞快地刮划着桑冲的双臂,他们干得相当麻利,割起
的嫩肉片,齐唰唰地附在筋骨上,一片也不曾掉落下来。
「五十五、五十六、五十七、……」
站在刽子手身后的校尉,仔仔细细地朗读着刀数:「九十七、九十八、九十
九、一百、一百零一、……」
「停,停,停,」一个刽子手突然停歇下来,「停,停,先别剐了,你看,
这位夥计痛昏过去啦!」
「是啊,他昏过去了,这,这可怎么办!」
「快拿麻药来!」
「好的!」
一个刽子手忙不迭地掏出能够止痛的药膏,轻轻地涂抹在桑冲惨不忍睹、鱼
鳞般泛起的手臂上,为了不让桑冲提前死掉,经刽子手们的请示,监斩官首肯,
行刑不得不暂时停歇下来。
待药力发挥作用后,桑冲缓缓地睁开眼睛,众刽子手的一颗心,终于放回到
肚子里:「朋友,你醒喽!」
「唉,」桑冲绝望地唉息一声,低头看了看剧痛难忍的双臂,这才发觉,自
己的双臂肉片泛起,那又细又薄的形状,与涮火锅的羊肉片,毫无二致。透过刺
毛般突起的肉片,可见白森森的骨头和滴淌着鲜血的血管和筋脉。
「哥们,祝贺你,今天的刀数已经剐完,」刽子手们小心奕奕地将桑冲从木
桩上松解下来:「哥们,监斩官有令,今天就进行到这里,走,我们搀着你,回
狱中休息。」
「哥们,」另一个刽子手献勤道:「你想吃点什么,尽管跟我说,我一定尽
力给你置办去!」
「唉,真痛啊!」药力渐渐失去作用,桑冲忍不住呻吟起来:「啊呀,痛死
喽!」在刽子手的搀扶之下,桑冲艰难地,一瘸一拐地走出法场。「我要喝酒,」
平日里因男扮女装而滴酒不沾的桑冲,此刻突然纵声嚷嚷起来:「我要喝酒,我
要喝酒!」
「好,好,」刽子手频频点头:「好,好,哥们,我这就给你买酒去!」
刽子手们不敢怠慢,一罐最为烈性的、最有刺激性的白酒,很快便摆放在桑
冲的面前:「朋友,给,喝吧!」
「哥们,」刽子手们讨好般地将热气腾腾、馀香四溢的烧鸡、猪手、酱牛肉
一盘盘地端到餐桌上:「朋友,吃吧,吃吧!」
「吃,」桑冲伸出血肉模糊的手臂,撕下一条烧鸡腿:「唉,人生如梦啊,
吃吧,喝吧,喝他个一醉方休!」
说完,桑冲举起酒罐,咕噜咕噜地痛饮起来,高度酒精的刺激不仅使桑冲暂
时忘却了疼痛,甚至食欲大增,一口气吃掉了半只烧鸡、一大块酱牛肉、两只猪
手。酒足饭饱之后,桑冲打着酒嗝,竟然安之若素地酣睡起来。
「朋友,醒一醒,醒一醒!」第二天早晨,刽子手推搡着依然醉意朦胧的桑
冲,「朋友,醒一醒吧,该行刑啦!」
一想到将再次遭受空前惨烈的凌迟之刑,桑冲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哆嗦起来,
他揉了揉混浊的睡眼:「夥计,我求求你们了,今天,就完成了刀数,将我处死
吧,这太痛苦啦,谁也忍受不了啊!」
「是呀,是呀,哥们,我们非常同情,非常理解你,可是,」刽子手耸了耸
双肩,「可是,你不是也听到了,皇上有旨,应该凌迟三日啊,哥们,我们长了
几个脑袋,岂敢抗旨不遵?」
「唉!」桑冲闻言,举过酒罐,咕噜咕噜地狂饮起来。
「对,对,」刽子手们嘟哝道:「朋友,你多喝点酒,就能减少点痛苦,喝
吧,喝吧,哥们!喝醉了,就不知道痛喽!」
残酷的凌迟之刑再次开始,今天,刽子手们选中了桑冲的双腿,为此,他们
有充分的理论根据:「大腿的肉多,并且远离心脏,只要别把血管和动脉割破,
这位哥们就不会死掉,并且,大腿又粗又长,是增加刀数、而又不危及性命的最
佳位置。」
说完,刽子手旋转起手中的刮刀,只见刀片无比灵巧的翻飞扭动,直看得人
眼花缭乱,只一瞬间,桑冲的两条大腿便是一片血污,其遭遇与双臂完全一样,
肉片横泛,惨白的骨头和筋脉若隐若现。因事前饮下大量的白酒,神志不清、精
神恍惚的桑冲,闭着双眼,一声不吭,任凭刽子手肆意刮划着双腿。
「唉,他又昏过去了!」当刽子手刮完桑冲的两条大腿时,发觉桑冲再度昏
死过去,刽子手们只好又如此这般地掏药膏,涂抹在桑冲两面目全非的大腿上,
桑冲终于苏醒过来:「夥计,已经割多少刀啦?」
「一千二百多刀,朋友,你就再忍一忍吧!」
「唉,」桑冲怅然唉息道:「还有一千五百多刀呢!这可让我如何忍耐啊,
菩萨啊,你就发发慈悲,让我方某快点死掉吧!」
「那可不行,」刽子手急忙应道:「朋友,你现在死掉了,我们可惨喽!」
第三天,也就是皇后规定的最后一天,这也是令桑冲最为痛苦的一天,按照
凌迟的惯例,这一天,刽子手们将剐剥桑冲的面庞、头皮以及胸腹,随着刀数割
满,桑冲将在极度的痛苦中,慢慢地死去。
经过两天的剐剥,桑冲已经无法忍受下去,一次又一次地昏死,又一次又一
次地醒来,经验丰富的刽子感觉到,再这样不停地剐剥桑冲的面庞,他一定会提
前死去。
想到此,刽子手拿出了看家绝活,先是彼此间会心地瞟视一眼,然后,松解
开桑冲,开始剐剥他的背脊。「来,朋友,咱们开始刮后背!」两个兵卒抬扶着
奄奄一息的桑冲,刽子手重新磨快短刃,「朋友,你再忍一忍吧,背部,可是增
加刀数的好地方啊!」
唰啦,唰啦,唰啦,唰啦!
顷刻之间,桑冲的背脊和后臀便被刽子手们剐剥得一片狼籍,桑冲在经历了
常人无法忍受的巨痛之后,终于如愿地停止了呼吸,刽子手握着依然滴血不止的
刮刀,怔怔在望着气绝身亡的桑冲,又瞅了瞅了校尉,很显然,忙乱之中,刽子
手已经忘记了刀数,此刻,只等着校尉报出刀数来。
校尉煞有介事地盯视着小本子,刽子手们心中默默地念叨着:菩萨保偌,但
愿能够达到皇后规定的刀数。校尉收起小本子,表情漠然地走上前来:「怎么,
死啦?」
「死啦,」刽子手答道:「没气啦!」
「校尉大人,我们完没完成刀、刀数?」刽子手心里没底,胆颤心惊地询问
道。
校尉猜测出他们的心思,狡诘地一笑:「哼哼,想知道吗?」
「当然想知道,求你告诉我们吧,我们心里没底啊!」
「可是,按规定,你们没有权力知道,我得直接禀报皇后!」
「别,别,校尉大人,你开开恩,悄悄地告诉我们,让我心里有个底啊!」
「哼,」校尉转身欲走。
一个刽子手慌忙拉住他:「校尉大人,别急着走哇,你看!」他拉开衣襟,
将一块闪闪发光的银锭亮给校尉。
校尉眼前一亮:「那好吧,你们可别往外说啊,实话告诉你们,你们还差三
刀!」
「啊,这,这,这可怎么办?」刽子手们顿时傻了眼。
校尉讨好地说道:「你们也不容易,我挺可怜你们的,我已经偷偷地作了手
脚,给你们多加了三刀,没事啦,你们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,我去皇后那里禀
报,就说你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!一刀不差!」
「谢谢你,谢谢你!」刽子手一颗悬着的心,总算落了地,而那块银锭,则
理所当然地揣进了校尉的腰包里。
「哦,」校尉收好银锭,翻身上马,一边策马飞奔,一边手舞着小红旗,
「让一让,」校尉策马冲出人群,「向皇后禀报,桑冲已被凌迟处死!」
桑冲虽死,刽子手们的工作并没有就此完结,按照皇后的旨意,桑冲死后应
当戳枭首。只见一个刽子手拎起大铁锤,咚地击碎桑冲血肉模糊的前胸,另一个
刽子手抓过尖刀,无情地切开桑冲的脖颈,一番折腾之后,一只铁链钩住桑冲被
剐尽面皮的头颇,随着铁链缓缓的上升,桑冲的内脏被一一挂起,与头颅一并高
悬在木叉上。
「哦,开始卖人妖的肉喽!」当桑冲支离破碎的首被悬挂起来后,人群开始
骚乱起来,大家手中端着瓷碗,纷纷拥上前来:「我买一碗!」
「……」
在民间,有一种怪诞的习俗:人肉可以入药,并且包治百病!乃祖传秘方,
于是,面对着递过来的瓷碗,刽子手们小心奕奕地收集着桑冲的肉片,希望桑冲
的碎肉能把行贿的银锭赚回来。
「哇,」刽子手们接过一只只瓷碗,兴致勃勃地转动着桑冲的骸,唰唰地片
切着上面的碎肉沫,当桑冲的背脊转动过来时,人们禁不住地惊呼起来:「真是
好手艺啊,剐得齐齐刷刷的!」
「是呀,」望着桑冲嫩肉横竖的背脊,人们麻木不仁地感叹道:「瞧这样子
真像是刺猥猥的毛啊,一根一根的都竖起来了!」
「……」
当刽子手们正忙着出售桑冲的碎肉时,皇后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宫内的嫔妃彩
女了。
哥哥故去后,遗留下来的这些个女人,让皇后很是头痛,皇后总想把找个借
口将她们活埋了,可是,流传数千年的殉葬制度,先帝即位之后便明令废止了,
这让皇后一筹莫展。而今天,皇后终于抓住了把柄,你们既然寂宽寞难奈,违反
宫禁,这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。
皇后将宫女们一通庭杖之后,又以圣上的名义下达一份诏书:「圣上有旨,
为了表示对先帝的忠孝之心,在先帝驾崩周年祭日,将宫内的彩女悉数奉上!」
圣旨传来,宫内哭声震天,从而由皇后导演出一幕最为惨绝的人间悲剧,数
千名宫娥彩女,统统活埋了!
殉葬之风靡远古,延绵千载盛至今。
青铜玉器赛超市,珍珠玛瑙闪琅琳。
画牛纸马乃假冒,金童玉女才真身。
登峰造极是先帝,后宫彩女坑中沉。